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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5章 倫常事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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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裏,春歸照舊在阮中士之處聽教儀態雅藝完畢,就趕來看望四夫人及她天生得白白胖胖的三妹妹,不想卻遭遇了三夫人親自相迎,這讓春歸大覺受寵若驚,趕忙就要行禮客套,手臂卻又受了一扶一挽,這讓春歸越發的滿頭霧水了。

三夫人待人一貫謙洽溫婉,不過除對四夫人之外,卻極少表現出如此親昵,來往交道間的距離感一直把持得宜,這讓有心親近的春歸往往為難於分寸之限,擔心太過明顯的殷勤反而引得三夫人抵觸,可不能獲得三夫人的支持顯然會讓她的計劃難上加難,心裏著實難免焦灼,而今卻突然有了轉機進展,怎不讓春歸又驚又喜?

更讓她沒想到的是三夫人接下來一番話:“庭哥媳婦就別和我客氣了,今日我可是有事相求,還望著庭哥媳婦能夠相助呢。”

說話間已經到了四夫人的屋子裏,春歸瞧見此處已經沒了閑雜,且三夫人的心腹婢女還立在簾子外頭以防耳目窺聽,分明是要密談的架勢。

又說三夫人雖然是痛下決心,然而到底覺得接下來的談話對於她和春歸的關系來說可謂是有些交淺言深了,神情裏頗有些躊躇之意,還是四夫人極為坦率的開門見山率先挑破主題:“是三嫂本家的一件煩難事兒,如今也只是三嫂暗下懷疑,這事關系極為要緊,卻又不能對外聲張,是我想著春兒你機敏又細致,也許能替三嫂解了這樁難題。”

春歸會意,連忙道:“不管我能不能幫上三嫂的忙,嘴巴定會閉緊的。”

三夫人這才說起了本家的事兒:“我家裏是三兄妹,我行二,上頭有個兄長底下還有個弟弟,長兄和嫂嫂乃青梅竹馬,婚後自然也是相敬如賓,奈何前頭的幾個子女,竟都相繼夭折了,兄嫂無論怎麽仔細照料,竟沒一個幸存。後來嫂嫂好容易又生下一子,就是前兩日被我接來小住的侄兒康哥兒,照樣是出生時看著康健,可不足半歲,竟又上吐下洩哭泣不止……為此兄嫂請了不少大夫替康哥兒診治,奇怪的是誰都無法確斷康哥兒究竟得的什麽病癥。”

春歸原本想問有沒有請喬莊看過,又忽而醒悟三夫人的侄兒如今有七歲,七年前喬莊怕還沒學成醫術。

“可我如今看伍家表弟的情形,並不孱弱。”春歸道。

“當年兄嫂遍求名醫也無法斷診,病急亂求醫,後來聽信了一個方士的說法,道嫂嫂的命格竟然是克犯子女,若想康哥兒得治,要麽兄長休妻另娶讓康哥兒認他人為嫡母,要麽只能把康哥兒過繼他人,總歸與嫂嫂不能有母子的名份。兄長當然不願休妻,且我父親與兄長的岳丈也極交好,嫂嫂幼年就遇父母雙亡,父親受好友托孤之請,不僅將嫂嫂撫養長大,且眼看著兄長與嫂嫂性情相投,便促成了這門姻緣,父親當然也不願對不住好友相托將嫂嫂休棄,原本不想聽信方士的話,然眼看著康哥兒這孩子病情漸重,最終還是決定把康哥兒過繼給了我的弟弟一房。”

三夫人說到這裏嘆息一聲:“父親原本想著的是康哥兒過繼給了本家的叔父,兄嫂又並非再見不著,如此也能一慰牽掛不舍之情,終

不算是骨肉徹底分離兩相無幹,又說康哥兒自從過繼之後,身體確然漸漸有了好轉,到了三、四歲時,已經徹底康覆。兄嫂膝下唯有康哥兒一個獨子存活,嫂嫂當然做不到對康哥兒不聞不問,可康哥兒也不知怎麽的,從知事時起,就對嫂嫂厭恨得很,嫂嫂心裏能不難過?

又有我的弟婦,對待康哥兒確然視如親出,甚至比親子還要疼愛,因為嫂嫂屢常接近康哥兒,她心裏就極不樂意,妯娌兩鬧得爭執不斷,起初我們都以為弟婦是怕康哥兒再被嫂嫂犯克,總之弟婦也是為了康哥兒著想,所以無論是母親還是我,都一味的勸導著嫂嫂,可後來……我漸漸起了疑心,總覺得弟婦看著兄長的眼神兒……”

三夫人說到這裏頓了一頓,深覺難以啟齒的模樣,可話已經說到這樣的程度,再沒有藏著噎著的道理,深吸口氣道:“我懷疑弟婦對兄長存著不好的心思,進而懷疑……說不定兄嫂前頭夭折的子女包括康哥兒出生不久便染重病的事,是人為。”

春歸愕然:“三叔母是懷疑您那幾個夭折的侄子侄女是被毒害?!”

四夫人快人快語道:“三嫂確然有這樣的懷疑。”

“可三叔母的兄嫂屢受喪子之痛,難道完全沒有戒備?就算外頭請的大夫也許難以診斷是否中毒,可姻家舅太太親自悉心照料的話,應當不會讓旁人有機可乘的吧。”春歸認為三夫人的懷疑有些不合常理。

雖說大戶人家的孩子繈褓之齡時一般都是乳母主要負責照管,可當母親的又哪能不聞不問?更不要說三夫人本家兄嫂已經相繼夭折了這麽多子女,對於乳母、仆婢的擇選哪能不精心?三夫人的弟婦若真壞著歹毒心腸,哪能避開這麽多的耳目行兇?

三夫人知道春歸不是無端質疑,忙解釋道:“我父親雖說官拜尚書,可我本家卻並非官宦世族,原本也是家境貧寒,父親當年放的是外任,靠著微薄的奉祿,哪裏養得起那麽多仆婢,自從第一個侄兒夭折,嫂嫂本也懷疑是乳母照顧得不夠用心,是以後來……都是嫂嫂親自照管的孩子,可仍然避不開子女接連夭亡,當時莫說嫂嫂,咱們誰都沒有懷疑過弟婦,且都以為是孩子先天不足的緣故。

嫂嫂因為一直對弟婦沒有防範心,且獨自照料孩子又確然力有不逮,少不得會讓弟婦偶爾幫手,且嫂嫂生康哥兒的時候,年齡將近四旬,雖則當時已經入京,家境相比從前大有改善,嫂嫂卻仍不放心將康哥兒交給仆婦照料,可嫂嫂自個兒的身體已然大不如前,很多時候也得煩托弟婦盯著乳母,生怕下人們疏忽大意了。”

這就是說,三夫人的弟婦的確存在行兇的時機。

但關鍵是這一切都是基於三夫的懷疑。

春歸又問:“三叔母是否只是因為姻家兩位舅太太現下的沖突,才生這樣的懷疑?”

“不。”三夫人矢口否定:“是這些年來,我當真察覺到弟婦對長兄的企圖心。”

她斬釘截鐵說完這話後,又緊緊蹙著眉頭,似乎有些犯難如何解釋這樣的篤定,又似乎斂著幾分更加意味不清的覆雜情緒,讓春歸竟然品出

了一絲莫名的羞恥感。

“總之我幾乎能夠確斷弟婦對兄長懷有企圖,且並不是這幾年,細細想來,弟婦剛進門不久,仿佛看兄長的目光就不尋常。”

四夫人等三夫人說完,又對春歸解釋道:“三嫂的弟弟娶妻時,雖則三嫂已經定了親事,但因為伍世伯仍在外放,三嫂和三伯並沒有完婚,所以三嫂與她的弟婦在同個屋檐下生活了一段時間,三嫂並不是多疑多忌的性情,我總覺得三嫂的懷疑不無道理。”

“弟婦進門之前,長兄長嫂膝下已然有了一雙兒女,那時元哥兒已經三、四歲大,慧姐兒還在牙牙學語,是慧姐兒先染了病癥,兄嫂焦急,一時便對元哥兒有些大意,那時我家除了元哥兒的乳母外就只有兩個老仆,一個看門兒,一個負責掃灑洗浣,一日三餐都是母親親手料理,我也會幫著打下手,弟婦進了門,母親便讓弟婦幫著她料理飲食,讓我幫著兄嫂先照看元哥兒。”三夫人說著說著就紅了眼:“元哥兒那時正值貪玩的年歲,硬纏著我要捉迷藏,卻不防那日後院的門竟然開著,我竟不知元哥兒什麽時候跑了出去……後來雖說及時把元哥兒尋了回來,母親責怪我太疏忽,便沒讓我再照看元哥兒,就是弟婦照看了元哥兒一段時間。”

四夫人顯然已經聽三夫人說起過這些前因後果,見三夫人憶及往事如此難過,便幫著說道:“慧姐兒的病情在加重,元哥兒竟也開始高熱,燒得神智不清,再後來,就是飲食不進、上吐下洩,沒過多久便……”

“元哥兒比慧姐還早夭折幾日。”三夫人說這話時再也忍不住落淚。

春歸沒急著說話,待三夫人情緒稍稍平覆了些,才聽她繼續說道:“元哥兒和慧姐幾個孩子的癥狀還是不盡相同的,只有元哥兒是先發高熱且神智不清,我是這幾年裏生了疑心,才暗暗揣測……兄嫂的幾個孩子,只有元哥兒養到了三、四歲大,知道些人事,莫不是弟婦怕他說出什麽不利的話,才特意造成了元哥兒高熱神智不清?”

春歸覺得三夫人這想法著實……離奇吊詭。

“在我的認知裏,仿佛沒聽說過能讓人高熱神智不清的毒藥,就說汾陽王家一案,王家主母經喬莊察驗確斷是中了慢性之毒,且那毒藥據說還是前朝內廷所出的詭密之物,卻也沒有造成神智不清口不能言,未知姻家舅太太可有途徑獲得這樣的詭毒?”春歸實則是想側面打聽三夫人那位弟婦的出身。

“當時我父親出任平涼府通判,巧合的是竟與一個故人成了同僚,便是我弟婦的舅舅,他當時身任平涼府的經歷,更巧的是弟婦生母亦與我母親過去是手帕交,兩家人可算是貧患之交了。我弟婦姓何,父親雖說也是寒窗苦讀,但中了秀才後再無寸進,於是只好跟著小舅子討生計,但父親卻甚認同何世父的品行,故而何世父稍一透露結親的意思,父親就一口答應下來,母親更是歡喜能與手帕交的女兒為婆媳,庭哥媳婦的疑問……我確然也想不明白,論來弟婦出身貧寒,確然沒有途徑獲取那等能殺人於無形的詭毒。”

但三夫人顯然不會因此打消自己的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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